
part1
张嘎赤裸着上身,瘦削的肋骨在水面下若隐若现。池塘的水带着初夏的微凉,刚好漫过他刚发育的下体轮廓。他警惕地环顾四周,手指拨开密实的芦苇丛——然后僵住了。
芦苇丛另一侧,李建国正以同样的姿势半浸在水里,眼睛瞪得滚圆。两个十四岁男孩的视线在空中相撞,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水里。
“你……”张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李建国的脸涨得通红,手不自觉地捂住水下。但池塘太清澈了,清澈得残忍——两人都能看见对方大腿间那刚刚开始变化的轮廓,水面随着呼吸微微荡漾,拂过那些敏感而陌生的部位。
一阵漫长的沉默,只有蝉鸣和风吹芦苇的沙沙声。
李建国突然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他的手从水面下移开,任由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。张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眼神从警惕转为一种复杂的、燃烧的好奇。
“你也……”李建国低声说,声音沙哑,“也感觉到了吗?”
张嘎没有回答,但他慢慢直起身,让更多身体露出水面。水珠从他平坦的胸膛滑落,滑过微微凸起的乳头,最后汇入肚脐下方那片逐渐茂密的阴影。他的阴茎半硬着,在水面下显出一个模糊而诱人的形状。
李建国吞咽了一下,眼神变得大胆而直接。他向前挪了一步,水波荡漾开来,碰到张嘎的身体。两个男孩的距离缩短到不足半米,能闻到对方身上混合着汗水和池塘水藻的气味。
“我……”张嘎终于开口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,“我晚上会梦见……这样。”
“梦见什么?”李建国又靠近了些,他们的膝盖在水下相碰。
张嘎没有回答,而是伸手——颤抖着,但坚定地——碰了碰李建国水下的手臂。皮肤相触的瞬间,两人都倒抽一口气。那触感太真实了,比梦里任何一次都要真实百倍。
李建国的手覆上张嘎的手,然后引导着它向下,向下,穿过温暖的水,穿过两人之间最后那点虚伪的距离。当张嘎的指尖碰到那滚烫的、完全勃起的器官时,他发出一声像是呜咽又像是叹息的声音。
“就是这样,”李建国喘息着,另一只手也伸过来,笨拙地摸索着张嘎的胯下,“我梦见的……也是这样。”
他们的动作起初生涩而慌乱,像两只刚刚学会站立的小兽。但本能很快接管了一切。张嘎的手环住李建国的阴茎,感受着它在掌心脉动,感受着那层薄薄皮肤下奔流的血液。李建国的手指则探入张嘎双腿之间,摸索着那个从未被他人触碰过的入口。
“等等……”张嘎突然说,但身体却更紧地贴了上去。
芦苇丛将他们完全包围,形成一个与世隔绝的绿色洞穴。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,在水面和男孩们的身体上跳跃。张嘎仰起头,后颈靠在李建国的肩膀上,感觉到对方硬挺的器官抵在自己的臀缝间。
没有润滑,只有池塘的水和两人分泌的液体。李建国试探着推进时,张嘎痛得弓起背,手指深深掐进对方的手臂。但那疼痛很快被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淹没——一种被填满、被撑开、被彻底占有的陌生快感。
“疼吗?”李建国喘息着问,动作却停不下来。
张嘎摇头,说不出话。他的身体已经学会了迎合,学会了吞下那根炙热的侵入物,学会了在每一次抽插中寻找最刺激的角度。水随着他们的动作溅起,打湿了周围的芦苇,打湿了他们汗湿的胸膛和小腹。
李建国的手从后面绕过来,握住张嘎同样硬得发痛的阴茎。前后夹击的快感让张嘎眼前发白,他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叫出声。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积聚,在沸腾,在寻找爆发的出口。
“要……要来了……”李建国嘶哑地警告,胯部的撞击变得又快又重。
张嘎只来得及点头,然后世界就炸成了碎片。他的身体剧烈痉挛,精液一股股射进李建国的手心,混入池塘的水中。几乎同时,他感觉到体内那根器官搏动着、喷射着,滚烫的液体灌满了他身体最深处。
时间静止了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,和水中慢慢扩散开的、乳白色的证据。
李建国慢慢退出时,带出了一缕混着精液和血丝的液体。张嘎腿软得几乎站不住,向后靠在李建国怀里。两人就这样站在及腰的水中,精疲力尽地依偎着,谁也不想打破这诡异的宁静。
“我们会下地狱吗?”张嘎突然轻声问。
李建国沉默了很久,久到张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。
“那就一起下吧。”最后他说,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张嘎湿透的头发。
夕阳开始西斜,把池塘染成一片血色。两个男孩默默穿上衣服,各自从芦苇丛的不同方向离开,没有说再见。但张嘎知道——他们都会再来这里,很快。
芦苇在身后合拢,掩盖了所有痕迹。只有水波还记得,记得两个十四岁男孩如何在这隐秘的绿色洞穴里,笨拙而疯狂地探索了彼此身体里最黑暗也最明亮的秘密。
Part2
日子一天天热起来,池塘里的水藻疯长,绿得发黑。张嘎每天下午都会溜到芦苇丛边,有时候李建国在,有时候不在。但那种不确定反而让每次相遇都像第一次——心跳如雷,手心出汗,裤裆里那东西不听使唤地硬着。
第七天,李建国带来了半管偷来的凡士林。
“哪儿弄的?”张嘎盯着那管油腻腻的东西,喉咙发干。
“卫生所。”李建国简短地说,手指已经拧开了盖子,“趴下。”
这次不一样。没有水的缓冲,没有匆忙的慌乱。张嘎趴在铺了衣服的泥地上,脸埋在臂弯里,能闻到泥土的腥味和自己汗液的味道。李建国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膏体,缓慢而坚定地探入他身体里。
“放松。”李建国说,另一只手按在张嘎的腰上。
张嘎咬住嘴唇,感受着那根手指在体内转动、开拓,然后是第二根。异物感逐渐被一种诡异的饱胀感取代,接着是第三根——他倒抽一口气,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。
“疼?”
“不……就是……”张嘎说不出来,那种被撑到极限的感觉既恐怖又令人上瘾。
李建国抽出手指,换上了别的东西。这次进入顺畅得多,凡士林在摩擦中发出黏腻的水声,混合着两人粗重的喘息。张嘎能感觉到那根阴茎在他体内一寸寸推进,直到根部完全没入,李建国的小腹紧贴着他的臀瓣。
“操……”李建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,开始动起来。
最初的缓慢很快变成了疯狂的撞击。张嘎的身体被顶得向前滑动,手肘在泥地上磨得发红。疼痛和快感的界限变得模糊,他只能死死抓住地上的杂草,任由李建国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。
“叫出来。”李建国喘着说,一巴掌拍在张嘎的臀上,“没人听得见。”
张嘎摇头,把脸埋得更深。但李建国不依不饶,每一次深入都刻意碾过某个点,让张嘎的脊椎窜过一阵阵电流般的快感。终于,在一次特别凶狠的顶撞后,一声呜咽从张嘎喉咙里逸出。
“对,就这样。”李建国的声音带着笑意,动作却更狠了。
张嘎感觉到自己快要射了,但李建国突然停下来,完全退出。空虚感瞬间淹没了他,他几乎是本能地撅起臀部,发出乞求般的呜咽。
“想要?”李建国问,手指戏弄地划过张嘎湿漉漉的臀缝。
张嘎点头,羞耻感烧红了他的脸和耳朵。
“说你要。”
“……我要。”
“要什么?”
张嘎闭上眼睛,声音小得像蚊子:“要你……操我。”
李建国满意地哼了一声,重新进入时又快又狠。这次他没有留情,每一次抽插都像要把张嘎钉穿在地上。张嘎射的时候甚至没有碰自己,完全是被体内那根阴茎操射的——精液溅在泥土和草叶上,混着前几次留下的干涸痕迹。
李建国在他体内释放时,张嘎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热流喷射的脉动,一股,两股,三股……灌满了他身体最深处。结束后,李建国没有立刻退出,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张嘎背上,两人的汗水混在一起。
“明天还来吗?”李建国问,嘴唇贴着张嘎的耳廓。
张嘎点头,然后意识到对方看不见,哑着嗓子说:“来。”
李建国笑了,热气喷在张嘎颈侧:“带根绳子来。”
绳子是李建国从家里晾衣架上割下来的麻绳,粗糙得能磨破皮肤。张嘎盯着那根绳子,又看看李建国,喉咙发紧。
“手伸出来。”李建国说。
张嘎照做了。绳子绕过手腕时,那种被束缚的感觉让他莫名兴奋。李建国绑得很紧,但不至于阻断血液循环,最后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棵粗壮的芦苇杆上。
“跪好。”
张嘎跪在泥地上,手腕被固定在头顶,身体完全暴露在李建国的视线里。这种姿势让他格外羞耻,也格外兴奋——阴茎硬邦邦地翘着,顶端渗出透明的液体。
李建国没有急着进入,而是围着张嘎慢慢转圈,手指时不时划过他的背脊、腰窝、臀瓣。每一次触碰都让张嘎的身体轻轻颤抖。
“怕吗?”李建国问。
张嘎摇头,又点头,最后诚实地说:“不知道。”
李建国笑了,蹲下身,脸凑到张嘎臀缝间。湿热的气息喷在最私密的部位,张嘎惊得想躲,但绳子拉住了他。
“别……”
话没说完,李建国的舌头就贴了上来。粗糙的舌面舔过那个刚刚被反复进入过的入口,张嘎尖叫出声,身体剧烈挣扎,手腕被绳子磨得生疼。但李建国不理会,舌头固执地探入,舔舐着里面残留的精液和自己的味道。
“不要……太脏了……”张嘎语无伦次地哀求,但身体却诚实地撅得更高。
李建国舔够了,站起身时嘴唇亮晶晶的。他解开裤子,硬挺的阴茎弹出来,顶端抵在张嘎湿漉漉的入口。
“这次我不动。”李建国说,“你自己来。”
张嘎愣住了。
“想要就自己坐上来。”李建国的声音带着残忍的温柔,“求我。”
张嘎咬住嘴唇,羞耻感几乎要把他淹没。但他身体里的渴望太强烈了,强烈到可以践踏所有尊严。他慢慢向后挪动,臀缝准确地对准那根炙热的阴茎,然后一点一点坐下去。
进入的过程缓慢得折磨人。张嘎能感觉到每一寸的撑开,感觉到那根东西在他体内扩张,直到完全吞没。他停下来喘息,汗水从额头滴落。
“继续。”李建国命令道,手扶在张嘎的腰上。
张嘎开始上下移动,起初笨拙,后来逐渐找到节奏。绳子随着他的动作绷紧又放松,手腕火辣辣地疼,但那种疼痛反而让快感更尖锐。他能感觉到李建国的阴茎在他体内摩擦、冲撞,每一次坐到底都能碾过那个让他眼前发白的点。
“快一点。”李建国喘息着说,手指掐进张嘎的腰肉。
张嘎加快了速度,身体像发情的母狗一样起伏。唾液从嘴角流下,他不在乎了,什么都不在乎了,只想被填满,被操坏,被彻底占有。当高潮来临时,他射在了两人之间的小腹上,精液混着汗水往下流。
李建国在他体内爆发时,张嘎还在高潮的余韵中抽搐。滚烫的精液灌进来,多得像是要溢出来。结束后,李建国没有立刻退出,而是抱着张嘎的腰,让两人保持这个姿势。
绳子解开了,手腕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红痕。张嘎盯着那些痕迹,突然说:“明天绑脚。”
李建国挑眉:“哦?”
“我想试试……动不了的感觉。”
李建国笑了,那笑容在夕阳下显得危险又迷人:“好。”
池塘的水面上,两只蜻蜓交尾纠缠,翅膀在余晖中闪着金光。芦苇丛深处,两个十四岁男孩的秘密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、蔓延,像那些水藻一样,绿得发黑,绿得疯狂。
Part3
夏天最热的时候,蝉鸣撕心裂肺,连池塘的水都变得温热。张嘎和李建国的秘密据点已经扩展到了芦苇丛深处的一片干燥空地,那里有块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平坦石头。
这天李建国带来了一个铁皮盒子,打开时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的蜡烛,还有一盒火柴。
“要这个干嘛?”张嘎问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已经淡去的绳痕。
李建国没回答,只是点燃一根蜡烛,看着蜡油一滴一滴落在石头上,凝固成乳白色的斑点。然后他看向张嘎,眼神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幽深。
“躺下。”
张嘎照做了,石头烫得他后背发红。李建国跨坐在他腰上,手里举着燃烧的蜡烛。第一滴蜡油落在张嘎胸口时,他整个人弹了起来,却被李建国用膝盖死死压住。
“别动。”
那滴蜡油在皮肤上迅速凝固,形成一个圆形的红色印记,然后才是疼痛——尖锐的、灼热的疼痛。张嘎咬住嘴唇,眼睛死死盯着李建国手里的蜡烛。
第二滴落在锁骨上,第三滴落在小腹。每一次滴落张嘎都会抽搐,但身体却越来越兴奋,阴茎硬邦邦地抵着李建国的大腿。李建国注意到了,嘴角勾起一个弧度,下一滴蜡油故意落在了张嘎勃起的顶端。
“啊——!”张嘎终于叫出声,身体弓得像只虾米。
蜡油在龟头上迅速凝固,那种疼痛混合着快感,让他眼前发黑。李建国吹灭蜡烛,俯下身,用牙齿一点点啃咬那些凝固的蜡块。粗糙的舌面舔过敏感的部位,张嘎的呻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。
“疼吗?”李建国问,牙齿轻轻咬住张嘎的乳头。
张嘎点头,又摇头,最后抓住李建国的头发:“继续。”
这次李建国绑了张嘎的脚踝,绳子绕过石头底部,让他的双腿大大分开,完全暴露。蜡烛重新点燃,蜡油这次滴在了大腿内侧,离那个不断收缩的入口只有几厘米。
“求我。”李建国说,手里的蜡烛倾斜着。
张嘎看着那滴将落未落的蜡油,喉咙发干:“求你……”
“求我什么?”
“求你……滴进去。”
李建国笑了,手腕一抖,一滴滚烫的蜡油准确滴入了那个粉色的皱褶。张嘎的尖叫卡在喉咙里,身体剧烈痉挛,绳子深深勒进脚踝的皮肤。蜡油在体内迅速凝固,那种异物感混合着灼痛,让他几乎发疯。
“还有呢。”李建国轻声说,第二滴,第三滴。
张嘎数不清有多少滴蜡油流进了他身体里,只知道最后李建国的手指探入时,挖出了一小块一小块凝固的蜡,混合着前夜残留的精液,拉出黏腻的丝。然后那根硬得发痛的阴茎取代了手指,长驱直入,粗暴地撑开被蜡油烫得敏感的肉壁。
“里面好热……”李建国喘息着说,动作又快又狠。
张嘎已经说不出话,只能任由身体被操得上下晃动,脚踝的绳子越勒越紧。蜡油在体内融化,混合着两人的体液,每次抽插都带出咕叽咕叽的水声。射精的时候,张嘎感觉到那些融化的蜡和精液一起灌满了身体最深处,烫得他脚趾蜷缩。
结束后,李建国解开绳子,张嘎的脚踝已经磨破了皮,渗着血丝。李建国盯着那些伤口看了很久,然后突然俯身,用舌头舔过那些渗血的地方。
“你疯了……”张嘎喃喃道。
“可能吧。”李建国抬起头,嘴唇沾着血,“明天带刀子来。”
刀子是一把生锈的水果刀,李建国在自家厨房偷的。刀刃不锋利,但足够割开皮肤。
张嘎看着那把刀,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。但恐惧底下,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,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。
“怕了?”李建国问,手指抚过刀刃。
张嘎摇头,脱掉了上衣。汗水顺着少年瘦削的脊背流下,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。李建国让他趴在石头上,用绳子固定住手腕和脚踝,形成一个“大”字。
刀尖抵在张嘎肩胛骨之间的皮肤上时,两人都屏住了呼吸。李建国的手很稳,慢慢划下去——一道细细的红线出现在张嘎背上,然后血珠渗出来,沿着脊椎一路往下流。
张嘎的身体绷紧了,但没有出声。第二刀划在腰侧,更深一些,血涌得更多。李建国俯下身,舔过那些伤口,咸腥的血味在嘴里弥漫开来。
“疼吗?”他问,声音沙哑。
“疼。”张嘎终于说,声音在颤抖,“但继续。”
第三刀划在了臀瓣上,这次张嘎没忍住,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。血顺着大腿流下来,滴在石头上,很快被太阳晒干,变成深褐色的斑点。李建国的手指沾着血,探入张嘎身后那个还在微微收缩的入口。
“里面好紧……”他喘息着说,手指在温热的肉壁里转动。
张嘎能感觉到血液和自己的体液混在一起,那种滑腻的感觉既恶心又刺激。当李建国的阴茎进入时,伤口被牵拉的疼痛让他眼前发白,但快感也随之而来,尖锐得像是要把他劈成两半。
这次李建国操得很慢,每一下都深深碾入,直到根部完全没入张嘎体内。刀还握在他手里,随着动作在张嘎背上轻轻划动,留下更多细小的伤口。血和汗混在一起,石头变得湿滑。
“说你是我的。”李建国突然说,动作停了下来。
张嘎咬着嘴唇,不回答。
刀尖抵在了他后颈上。不是威胁,是承诺——承诺更深的疼痛,更彻底的占有。
“说。”李建国重复道,阴茎在张嘎体内微微抽动。
“……我是你的。”张嘎终于说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大声点。”
“我是你的!”张嘎几乎是吼出来的,眼泪混着汗水流下。
李建国满意地笑了,开始最后的冲刺。这次他没有任何保留,每一次撞击都像是要把张嘎钉穿在石头上。张嘎射的时候,精液喷在石头上,混着自己的血。李建国在他体内释放时,张嘎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热流冲开融化的蜡,灌满每一个角落。
结束后很久,两人都没有动。李建国趴在张嘎背上,呼吸吹在他颈侧。太阳开始西斜,蝉鸣依旧撕心裂肺。
“明天呢?”张嘎哑着嗓子问,“明天带什么?”
李建国沉默了很久,久到张嘎以为他睡着了。
“明天,”最后他说,“该你了。”
张嘎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转过头,看着李建国被汗水浸湿的侧脸,突然明白了——这场游戏没有尽头,只有越来越深的探索,越来越痛的快感,直到两人都沉入池塘最深处的淤泥里,再也分不清彼此。
芦苇在晚风中沙沙作响,像是窃窃私语,又像是警告。但两个十四岁的男孩已经听不见了,他们的耳朵里只有彼此的心跳,眼睛里只有对方身体上自己留下的痕迹。
夏天还很长,长得足够他们把彼此从里到外都染上自己的颜色,长得足够他们在这片绿色的洞穴里,孕育出只属于他们的、扭曲而美丽的怪物。
Part 4
立秋那天下了场暴雨,池塘水位涨了半米,淹没了他们常去的那块石头。张嘎和李建国不得不往芦苇丛更深处走,找到了一棵歪脖子柳树,树干倾斜着伸向水面,像在鞠躬。
李建国带来了一卷电工胶布,黑色的,黏性很强。
“手。”他说。
张嘎伸出双手,李建国用胶布把他的手腕缠在一起,一圈又一圈,直到双手被固定成一个无法分开的整体。然后是眼睛——胶布横着贴过双眼,世界陷入一片黑暗。
“走。”李建国推了他一把。
张嘎踉跄着向前,脚踩在泥泞的地面上,深一脚浅一脚。失去视觉后,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:他能听见李建国的呼吸声就在身后,能闻到雨后泥土的腥味和柳树皮的味道,能感觉到风吹过裸露皮肤时激起的鸡皮疙瘩。
李建国让他靠在柳树倾斜的树干上,胶布绕过树干,把他的腰也固定住。然后是腿——膝盖被并拢缠在一起,脚踝也是。最后张嘎整个人被绑在树上,动弹不得,眼前一片漆黑。
“李建国?”他试探着叫了一声。
没有回答。只有风声,水声,和远处隐约的蛙鸣。
时间变得模糊。张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五分钟?半小时?胶布缠得太紧,手腕开始发麻,被绑住的地方又痒又痛。但他身体深处却有一种诡异的兴奋在滋长——这种完全无助的状态,这种把自己彻底交给另一个人的感觉。
脚步声响起,很轻,踩在湿软的泥地上。张嘎屏住呼吸。
一只手突然按在他胸口,冰凉的,带着雨水的湿气。张嘎惊得想躲,但胶布牢牢固定着他。那只手慢慢下滑,划过他平坦的小腹,最后停在了裤腰上。
纽扣被解开,拉链被拉开。裤子被褪到膝盖,内裤也是。冷空气瞬间包裹住他裸露的下体,阴茎在刺激下半硬起来。
还是没有声音。只有那只手,那只冰凉的手,握住了他逐渐勃起的器官。指腹粗糙,带着薄茧,缓慢地上下滑动。张嘎的呼吸变得急促,他想说话,想问李建国到底要干什么,但胶布封住了他的嘴——他这才意识到,不知什么时候,他的嘴也被胶布封住了。
手离开了。张嘎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,身体向前拱,想追回那点触碰。但胶布拉住了他。
然后他感觉到了别的东西——不是手,是某种冰凉、光滑、圆柱形的物体,抵在了他臀缝间那个已经变得湿润的入口。
是什么?张嘎的大脑疯狂运转。蜡烛?不对,太粗。刀柄?不对,太光滑。
那东西慢慢推进来,很凉,很硬,一点点撑开他紧致的肉壁。张嘎的呜咽变成了呻吟,身体不由自主地迎合。当那东西完全进入时,他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触感——表面不是完全光滑的,有凹凸的纹路。
柳树枝。是剥了皮的柳树枝,被雨水浸泡得冰凉光滑。
树枝在他体内慢慢抽动,模仿着性交的节奏。但和阴茎不同,它没有温度,没有脉搏,只是一根无生命的物体在李建国的操纵下侵犯他的身体。这种认知让张嘎更加兴奋——他正在被使用,被当作一个没有生命的容器,填满任何李建国想填满的东西。
树枝抽出的声音湿漉漉的,然后又被推入,更深,更用力。张嘎能感觉到那些纹路刮擦着肉壁,带来一种粗糙的快感。他的阴茎硬得发痛,顶端渗出前液,顺着大腿流下。
突然,树枝停住了。张嘎急切地扭动腰肢,想要更多,但李建国没有继续。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,只有风声和水声。
然后他感觉到了别的东西——温热、柔软、湿润的东西,贴在了他身后的入口。
是舌头。
李建国的舌头细细地舔过那个刚刚被树枝进入过的部位,然后探入,在紧致的肉壁间探索。张嘎的呻吟被胶布闷在嘴里,变成破碎的呜咽。舌头比手指更灵活,比树枝更温热,它找到了那个让张嘎全身绷紧的点,反复舔舐、按压。
张嘎快要射了,身体剧烈颤抖。但就在临界点,李建国退了出去。
脚步声再次响起,这次是离开。张嘎绝望地摇头,发出乞求般的声响,但没有人回应。他被独自留在树上,绑着,封着眼和嘴,勃起着,渴望着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蚊子开始叮咬他裸露的皮肤,但他无法驱赶。远处传来人声,是傍晚来池塘边钓鱼的人。张嘎僵住了,一动不敢动。如果被人发现——光着下半身,被绑在树上,嘴里塞着胶布——他不敢想后果。
人声渐渐远去。张嘎松了口气,但随即又陷入更深的焦虑:李建国还会回来吗?还是就把他丢在这里,直到有人发现?
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,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。这次很快,很急。张嘎感觉到李建国的手按在他肩上,然后是胶布被撕开的声音——嘴上的,眼睛上的,手腕上的,腿上的。
重获自由的瞬间,张嘎腿一软,跪倒在泥地上。李建国扶住他,两人对视了一眼,在渐浓的暮色中,彼此的眼睛都亮得吓人。
没有解释,没有道歉。李建国只是把张嘎按在柳树干上,从后面进入了他。这次没有任何前戏,直接而粗暴。张嘎疼得倒抽冷气,但双手死死抓住树干,撅起臀部迎合。
李建国操得很凶,像是要把刚才等待的焦虑都发泄出来。柳树随着他们的动作摇晃,叶子簌簌落下。张嘎射的时候,精液喷在树干上,混着下午的雨水。李建国在他体内释放时,咬住了他的后颈,留下一个渗血的牙印。
结束后,两人瘫倒在柳树根下,浑身泥泞,精疲力尽。张嘎看着暮色中李建国的侧脸,突然问:“如果我不来呢?”
李建国转过头看他:“你会不来吗?”
张嘎想了想,摇头。
“那就对了。”李建国说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张嘎后颈的牙印,“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。”
确实回不去了。从那个午后第一次在池塘里对视开始,他们就踏上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小径。而现在,这条小径越来越窄,越来越暗,但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,牵着手,或者绑着手,走向只有彼此能看见的深渊。
柳树的影子在暮色中拉得很长,像一只伸向水面的手,想要抓住什么,却什么也抓不住。池塘的水面上,月亮刚刚升起,惨白的一弯,照着两个十四岁男孩身上新添的伤痕,和那些洗不掉的、彼此的味道。
Part 5
白露过后,池塘边的芦苇开始发黄,风里带着凉意。张嘎发现李建国连续三天没来,第四天下午,他看见李建国从村卫生所出来,左臂上缠着绷带。
“怎么弄的?”张嘎跟在他身后,压低声音问。
李建国没回头:“我爸。”
两人沉默地走到芦苇丛深处。那棵歪脖子柳树还在,但树下多了一堆枯叶,像是有人刻意铺的。李建国坐下,用没受伤的右手解开裤扣。张嘎注意到他动作有点僵硬。
“手怎么了?”张嘎又问。
“断了。”李建国简短地说,然后抬眼看他,“帮我。”
张嘎跪下来,小心地褪下李建国的裤子。阴茎半硬着,在凉风中微微颤抖。张嘎含住它,舌头熟练地舔过龟头、系带、柱身。他能尝到淡淡的咸味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——不是来自这里,是来自李建国手臂上的绷带。
李建国仰起头,喉结滚动。他的右手按在张嘎后脑勺上,不是强迫,只是放着。张嘎吞吐得更深,直到喉咙被顶得发痒。他能感觉到那根东西在他嘴里逐渐胀大、变硬,脉动着,散发出灼热的温度。
“够了。”李建国突然说,把张嘎拉起来,“转过去。”
张嘎转身,手撑在柳树干上。他以为李建国会从后面进入,但等来的是别的东西——冰凉、黏腻、带着刺鼻的气味。
“这是什么?”张嘎扭头问。
“碘酒。”李建国说,用棉签蘸着深褐色的液体,涂在张嘎臀缝间那个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入口。
刺痛感让张嘎缩了一下。碘酒渗入细小的裂口,那种灼烧般的疼痛让他咬住了嘴唇。李建国涂得很仔细,里外都涂遍了,然后扔掉棉签,手指探入,把更多的碘酒抹在肉壁上。
“嘶——”张嘎倒抽冷气,“疼……”
“消毒。”李建国说,声音里没什么情绪,“你后面有点发炎。”
张嘎愣住了。他确实感觉到这几天那里有些肿痛,上厕所时火辣辣的,但他没告诉任何人。李建国怎么知道的?
手指在体内转动,碘酒的刺痛逐渐变成一种麻木的灼热。然后手指退出,换成别的东西——不是阴茎,是李建国没受伤的右手,两根手指,再次探入。
“你手……”张嘎想说你的手没洗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他们之间早就不需要这种提醒了。
李建国的手指在里面摸索,按压,像是在检查什么。然后他抽出手指,上面沾着碘酒和一点淡淡的血丝。
“躺下。”他说。
张嘎躺在枯叶铺成的“床”上,枯叶在身下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李建国跨坐在他腰上,用膝盖压住他的手臂——这个姿势让他们可以面对面。张嘎这才看清李建国脸上的伤:嘴角青了一块,颧骨上也有擦伤。
“你爸为什么打你?”张嘎问。
李建国没回答,只是俯下身,吻住了他。这个吻很粗暴,带着血腥味和碘酒味。张嘎尝到了他嘴唇上裂口的咸腥,还有牙齿间铁锈般的味道。
吻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时,李建国才松开他,额头抵着额头:“他想送我去城里的工读学校。”
张嘎的心脏猛地一沉。
“什么时候?”
“下个月。”
枯叶在身下沙沙作响,像是无数细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。张嘎看着李建国近在咫尺的眼睛,突然明白了这几天自己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——是预感。
“那……”张嘎的声音有点哑,“我们还剩多少天?”
李建国笑了,那笑容很苦:“够用。”
他直起身,用没受伤的右手握住自己的阴茎,对准张嘎身后那个涂满碘酒的入口,慢慢坐下去。进入的过程很慢,因为李建国只能用一只手保持平衡。张嘎能感觉到那根东西一寸寸撑开自己,碘酒的刺痛和性器的胀痛混在一起,变成一种尖锐的快感。
当完全进入时,两人都发出一声叹息。李建国开始上下移动,动作因为手臂受伤而有些笨拙,但这种笨拙反而更真实,更让人心碎。张嘎抬起手,轻轻碰了碰李建国脸上的伤。
“疼吗?”
李建国摇头,动作却更快了。枯叶在他们身下被碾碎,发出潮湿的破裂声。张嘎能闻到自己身上碘酒的味道,混合着李建国汗水里的血腥味,还有枯叶腐烂的气息——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,成了这个秋天的味道,成了离别的味道。
高潮来得很突然。张嘎射在他们之间的小腹上,精液在凉风中迅速变冷。李建国在他体内释放时,咬住了自己的下唇,没发出声音,但张嘎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,能感觉到那些滚烫的液体一股股灌进来,填满每一个角落。
结束后,李建国没有立刻退出。他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张嘎身上,受伤的手臂小心地避开。两人在枯叶堆里躺了很久,直到太阳开始西斜,凉意渗进骨头里。
“工读学校是什么样?”张嘎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李建国说,“听说要剃头,穿统一的衣服,每天干活。”
“能写信吗?”
“可能不能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池塘对岸传来收工的钟声,当当当,敲了六下。
“你爸为什么突然要送你去?”张嘎又问。
李建国沉默了很久,久到张嘎以为他睡着了。然后他说:“他看见我抽屉里的绳子。”
张嘎的心跳停了一拍。
“还有蜡烛,刀子,胶布。”李建国继续说,声音很平静,“他问我用来干什么,我没说。他就打我,打到我说为止。”
“你说了?”
“说了。”
张嘎屏住呼吸:“说什么了?”
李建国转过头,看着他,眼睛在暮色中亮得吓人:“我说,用来绑你,烫你,割你,操你。”
世界安静了几秒。然后张嘎笑了,笑声很轻,在秋风里一吹就散。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他就说要送我去工读学校。”李建国也笑了,笑得肩膀发抖,“说我有病,要治。”
两人笑成一团,在枯叶堆里打滚,直到伤口被牵拉得发疼,直到眼泪都笑出来。笑着笑着,张嘎突然不笑了,他抓住李建国没受伤的那只手,握得很紧。
“我们还有多少天?”他又问了一遍。
李建国数了数:“二十八天。”
二十八天。四个星期。六百七十二个小时。四万零三百二十分钟。数字很大,但张嘎知道,它们会像手中的沙子一样,飞快地流走。
“明天带什么?”他问,声音很轻。
李建国想了想:“带酒。我偷我爸的。”
“好。”
暮色四合,芦苇丛深处,两个十四岁男孩从枯叶堆里爬起来,拍掉身上的碎叶和泥土。他们穿好裤子,一前一后走出芦苇丛,像往常一样,在岔路口分开,没有说再见。
因为再见已经开始了。从李建国说出“二十八天”的那一刻起,每一秒都是倒计时,每一次触碰都是告别,每一次进入都是把彼此更深地刻进身体里,好让分离之后,还能靠着这些记忆和伤痕,熬过没有彼此的冬天。
池塘的水面上,第一片柳树叶飘落,打了个旋,沉入水底。秋天真的来了。
Part 6
霜降前一天,李建国偷来了他爸的半瓶高粱酒。酒瓶是深绿色的,标签已经磨损,里面的液体在阳光下呈现出浑浊的琥珀色。
池塘边的芦苇几乎全黄了,风一吹就哗哗作响,像是在催促什么。那棵歪脖子柳树掉光了叶子,光秃秃的枝干伸向灰白的天空,像个瘦骨嶙峋的老人。
“怎么喝?”张嘎问。
李建国没说话,拧开瓶盖,仰头灌了一大口。他的喉结剧烈滚动,然后弯下腰,剧烈地咳嗽起来,脸涨得通红。
“操……”他喘着气,把酒瓶递给张嘎,“该你了。”
张嘎接过瓶子,犹豫了一下,也灌了一口。液体像火一样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,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。但紧接着,一种奇异的暖意扩散开来,模糊了边缘,软化了恐惧。
“再来。”李建国说。
他们轮流喝着,直到半瓶酒下去大半。世界开始摇晃,柳树的影子重叠成好几个,芦苇的哗啦声变得遥远而模糊。张嘎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,手脚却冰凉。
李建国靠过来,酒气喷在他脸上:“躺下。”
张嘎躺在干枯的草地上,草梗扎着后背,但他几乎感觉不到。李建国跨坐在他腰上,用膝盖压住他的手臂——这个姿势他们已经太熟悉了。
但这次不一样。李建国没有脱裤子,而是拿起酒瓶,把剩下的酒倒在了张嘎裸露的小腹上。冰凉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,浸湿了裤腰。
“凉……”张嘎嘟囔着。
李建国俯下身,开始舔那些酒。他的舌头粗糙而温热,从张嘎的肚脐一路往下,舔过被酒浸湿的皮肤,最后停在了裤扣处。牙齿咬开纽扣,拉链被拉开,冰凉的空气和灼热的呼吸同时打在张嘎裸露的性器上。
张嘎呻吟了一声,腰部不由自主地拱起。李建国含住了他,口腔温热湿润,带着浓烈的酒气。那种感觉很奇怪——酒精的灼烧感,舌头的柔软,牙齿偶尔的轻刮,还有喉咙深处传来的吞咽声。
醉意让一切变得缓慢而沉重。张嘎感觉自己像是沉在水底,所有的声音都隔着厚厚的液体传来。他能看见李建国埋在他腿间的头顶,能看见柳树光秃秃的枝干在灰白的天空上划出凌乱的线条,能看见远处芦苇荡泛黄的波浪。
李建国抬起头时,嘴唇被摩擦得发红。他吐掉嘴里的液体——混着唾液、前液和酒——然后解开自己的裤子。阴茎硬邦邦地挺立着,顶端渗出透明的液体。
“转过去。”他说,声音因为酒精而沙哑。
张嘎笨拙地翻身,手肘撑地,臀部撅起。李建国没有做任何准备,直接抵在了那个入口。进入的过程很慢,因为两人都醉了,动作不协调。但酒精麻痹了疼痛,只剩下一种钝钝的胀满感。
当完全进入时,李建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。他开始抽动,动作缓慢而深入,每一次都碾过最敏感的那一点。张嘎的呻吟被压在喉咙里,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。
酒瓶倒在一边,剩下的酒液慢慢渗进泥土里。空气里弥漫着高粱酒浓烈的香气,混合着汗味、泥土味和精液的味道。张嘎能感觉到李建国的手按在他腰上,手指深深陷进皮肤里,留下青白的印记。
“张嘎。”李建国突然叫他的名字,声音很轻,几乎被风声淹没。
“嗯?”
“我要走了。”
张嘎的心脏猛地一缩。他知道,他一直都知道,但听到这句话从李建国嘴里说出来,还是像被人在胸口狠狠捶了一拳。
“什么时候?”
“下周三。”
下周三。还有五天。
李建国的动作突然变得粗暴,像是要把这五天的分量一次性做完。张嘎被撞得向前扑,手肘在粗糙的地面上磨破了皮。但他没有喊停,反而撅得更高,迎合得更用力。
酒精让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。张嘎不知道这场性交持续了多久,只知道当李建国在他体内释放时,太阳已经西斜,天空变成了橘红色。滚烫的精液一股股灌进来,填满了最深处。
李建国没有立刻退出。他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张嘎背上,呼吸沉重而湿热。张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,很快,很重,像要跳出胸腔。
“张嘎。”李建国又叫了一声。
“嗯。”
“你会记得我吗?”
张嘎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,毫无预兆。他咬着嘴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,但身体在颤抖。
“会。”他说,声音哽咽,“永远都会。”
李建国退出时,带出了混着精液和酒液的液体,顺着张嘎的大腿流下。两人瘫倒在草地上,精疲力尽,醉意未消。天空从橘红变成深紫,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。
“看。”李建国指着那颗星星,“那是北极星。”
张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爸教的。”李建国说,“他说,迷路的时候,就找北极星,它永远在北方。”
“你会迷路吗?”张嘎问。
李建国沉默了很久:“我已经迷路了。”
他们没再说话,只是并肩躺着,看着天空一点点暗下去,星星一颗颗亮起来。风越来越冷,带着霜降前夜的寒意。张嘎打了个哆嗦,李建国侧过身,把他搂进怀里。
这个拥抱很笨拙,两个十四岁男孩的身体僵硬地贴在一起,但很温暖。张嘎把脸埋在李建国颈窝里,闻着他身上混合着酒味、汗味和自己味道的气息。
“李建国。”他小声说。
“嗯?”
“我恨你。”
李建国笑了,胸腔的震动传到张嘎身上: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也恨我自己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让你走了。”
李建国没说话,只是把他搂得更紧。远处传来狗叫声,还有母亲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。但这些都离他们很远,远得像另一个世界。
“张嘎。”李建国最后说,“如果我回不来……”
“你会回来的。”张嘎打断他,声音很坚定,“你必须回来。”
李建国看着他,在渐浓的暮色中,张嘎的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“好。”他说,“我答应你。”
但他们都知道,有些承诺太轻,轻得会被风吹走;有些离别太重,重得会把人压垮。工读学校在三百公里外,中间隔着山,隔着河,隔着无数个村庄和城镇,隔着他们无法想象的、成年人的世界。
而他们只有十四岁,只有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,和一颗还不懂得如何好好告别的心。
夜色完全降临的时候,他们从草地上爬起来,拍掉身上的草屑和泥土。穿好裤子,扣好扣子,拉好拉链——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完成某种仪式。
在岔路口,李建国突然拉住张嘎,吻了他。这个吻很短,很轻,几乎是碰了一下就分开了。
“明天见。”他说。
“明天见。”张嘎说。
然后他们转身,走向不同的方向。张嘎走了几步,回头看去,李建国的背影已经融进夜色里,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,越来越小,越来越远,最后消失在道路的拐弯处。
风更冷了,带着霜降前特有的、刺骨的寒意。张嘎抱紧双臂,加快脚步往家走。他口袋里还装着那个空酒瓶,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还有四天。他在心里数着。
还有四天,还有三次日落,还有七十二个小时,还有四千三百二十分钟。
数字很大,但张嘎知道,它们会像手中的沙子一样,飞快地流走。而他能做的,只是在沙漏倒置之前,把每一粒沙子都刻进记忆里,好让李建国走后的日子,还能靠着这些尖锐的碎片,刺破漫长而乏味的现实。
池塘的水面上,月亮升起来了,又圆又亮,照着一地枯黄的芦苇,和两个十四岁男孩刚刚留下的、正在迅速冷却的痕迹。
Part 7 (Bad end?)
冬至那天,池塘结了厚厚的冰。张嘎站在冰面上,用鞋尖踢着冰层下的枯芦苇。李建国已经走了两个月零七天。
工读学校没有来信,也没有电话。李建国的父亲闭口不谈,每次张嘎问起,都只是摇头,眼神躲闪。村里有人说,那地方管得严,不让和外面联系。也有人说,李建国在里面惹了事,被关禁闭了。
张嘎不信。他信那个承诺——那个在酒气和精液味里许下的、轻飘飘的承诺。
下午三点,天色已经暗得像傍晚。张嘎走到那棵歪脖子柳树下,树干上还留着夏天缠胶布的痕迹,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的疤。他伸手摸了摸,树皮粗糙冰冷。
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东西。
挂在最低的枝桠上,用一根细麻绳吊着,在寒风里轻轻摇晃——是一个军用水壶,绿色的漆已经斑驳,壶身上用刀刻了两个字:李、张。
张嘎的心脏停跳了一拍。他踮起脚,解下水壶。很轻,里面是空的。他拧开壶盖,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,混合着另一种味道——铁锈、汗、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。
壶底有东西。张嘎把手伸进去,摸到了一个硬硬的、小小的物体。他倒出来,放在掌心。
是一颗牙齿。人类的臼齿,根部还带着一点干涸的血迹。
张嘎盯着那颗牙齿看了很久,然后慢慢握紧拳头,牙齿的尖锐边缘陷进掌心的肉里。不疼,或者说,疼得太远,传不到他心里。
他把水壶挂在脖子上,牙齿放进口袋,然后开始脱衣服。一件,两件,直到全身赤裸。十二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皮肤上,但他感觉不到冷。他走到冰面中央,躺下。
冰面透过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,但他只是躺着,看着灰白的天空。云层很厚,可能要下雪了。
然后他听见了脚步声。很轻,踩在冰面上,发出细碎的咔嚓声。
张嘎没有转头。他知道是谁。
李建国在他身边躺下,也赤裸着。两人并排躺在冰面上,像两具等待埋葬的尸体。
“你的牙。”张嘎说。
“打架打掉的。”李建国说,声音很平静,“对方掉了三颗。”
“疼吗?”
“当时不疼,后来疼。”
沉默。只有风声在冰面上呼啸而过。
“工读学校什么样?”张嘎问。
“高墙,铁丝网,每天六点起床,十点熄灯。”李建国说,“干活,学习,挨打。每周洗一次澡,水是冷的。”
“他们打你?”
“嗯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不听话。”
张嘎侧过头,看着李建国。他的脸瘦了很多,颧骨突出,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。左边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疤,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。
“你怎么回来的?”张嘎问。
“跑出来的。”李建国也侧过头,看着他,“三天三夜,扒火车,睡桥洞,偷东西吃。”
“为什么回来?”
李建国笑了,那个笑容很苦:“因为答应过你。”
张嘎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,滚烫的,在冰冷的脸上迅速变凉。李建国伸手,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泪,动作很轻。
“他们还会来抓你吗?”张嘎问。
“会。”李建国说,“也许明天,也许后天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李建国没有回答,只是翻过身,压在张嘎身上。他们的皮肤贴在一起,冷得发烫。李建国吻他,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酒味,还有长途跋涉的尘土味。
冰面在身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,但两人都没有停下。李建国进入的时候,张嘎疼得弓起了背——太久没做了,身体已经忘记了如何接纳。但疼痛很快被别的感觉淹没:李建国的重量,他的呼吸,他皮肤下骨骼的形状,他心脏跳动的声音。
这场性交很慢,很安静,几乎像一场仪式。没有呻吟,没有喘息,只有身体摩擦冰面的声音,和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的、压抑的呜咽。李建国的手按在张嘎头两侧,手指深深陷进冰层里,指甲缝里塞满了冰屑。
当高潮来临时,两人同时达到了顶点。张嘎射在他们之间的小腹上,精液在低温下迅速凝结成白色的霜。李建国在他体内释放,滚烫的液体灌进来,在冰冷的身体内部开辟出一小片温暖的沼泽。
结束后,他们没有分开。李建国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张嘎身上,头埋在他颈窝里。张嘎能感觉到他的眼泪,冰凉的,滴在锁骨上。
“张嘎。”李建国小声说,声音在颤抖。
“嗯。”
“我可能要走了。”
“去哪?”
“不知道。越远越好。”
张嘎抱紧他,手臂环住他瘦削的背:“带我一起。”
“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你还有家。”李建国抬起头,看着他,“我没有了。”
张嘎想说什么,但李建国吻住了他,把那些话都堵了回去。这个吻很长,长得像一生。当分开时,两人的嘴唇都冻得发紫。
“起来吧。”李建国说,“会冻死的。”
他们从冰面上爬起来,穿上衣服。动作很慢,因为身体已经冻僵了。张嘎把军用水壶从脖子上取下来,递给李建国。
“留着。”李建国说,“给你。”
“那牙齿呢?”
“也给你。”
张嘎握紧口袋里的牙齿,尖锐的边缘刺进掌心。这次他感觉到了疼,清晰的、尖锐的疼。
“你什么时候走?”他问。
“今晚。”李建国说,“等天黑透。”
“还会回来吗?”
李建国看着他,看了很久,然后摇头:“不知道。”
天色完全暗下来了。雪开始下,细小的雪花在风中打着旋,落在冰面上,落在芦苇上,落在两个十四岁男孩的头发和肩膀上。
在岔路口,他们没有拥抱,没有亲吻,甚至没有说再见。只是对视了一眼,然后转身,走向不同的方向。
张嘎走了几步,停下来,回头看去。李建国的背影在雪幕中越来越模糊,最后变成了一个灰影,消失在道路尽头。
他继续往前走,手在口袋里紧紧握着那颗牙齿。路过池塘时,他看见冰面上有两个并排的人形痕迹,正在被新落的雪一点点覆盖。
回到家,母亲正在做饭。看见他浑身湿透,吓了一跳:“去哪了?怎么弄成这样?”
“滑冰。”张嘎说,声音很平静,“掉水里了。”
“快换衣服,别感冒了。”
张嘎回到自己房间,关上门。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牙齿,放在桌上,然后摘下脖子上的军用水壶,摆在旁边。壶身上“李、张”两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他坐在床上,看着这两样东西,看了很久。然后他躺下,闭上眼睛。
窗外,雪越下越大,覆盖了村庄,覆盖了田野,覆盖了池塘和那棵歪脖子柳树。世界变得一片洁白,干净得像从未有人来过,从未有人爱过,从未有人离开过。
张嘎睡着了。梦里,他和李建国又回到了夏天,池塘水是温的,柳树叶是绿的,阳光把他们的皮肤晒成古铜色。李建国在笑,牙齿很白,一颗都没少。
然后梦醒了。天还没亮,雪已经停了。张嘎坐起来,走到窗边。外面一片洁白,月光照在雪地上,反射出冷冽的光。
他回到桌前,拿起那颗牙齿,放进水壶里,然后拧紧壶盖。摇晃时,牙齿撞在金属内壁上,发出细小的、孤单的声响。
他把水壶重新挂回脖子上,贴肉戴着。金属冰凉,但很快就被体温焐热。
天快亮的时候,张嘎听见村口传来汽车的声音。他走到窗边,看见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李建国家门口,下来几个穿制服的人。他们在屋里待了十分钟,然后空着手出来了,上车,开走了。
李建国没有回来。
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。
张嘎站在窗前,看着吉普车消失在晨雾里。手按在胸口,水壶贴着皮肤,那颗牙齿在黑暗里沉默。
池塘的冰面上,雪已经盖住了所有痕迹。那棵歪脖子柳树光秃秃地立着,枝桠上挂着一层薄霜,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光,像无数颗细小的、不会融化的星星。
冬天真的来了。而有些离别,一旦开始,就没有尽头。
Part 7(happy end?)
立冬那天,池塘结了薄薄一层冰。张嘎站在岸边,看着冰面下模糊的水草影子,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。李建国已经走了三个月零七天。
工读学校没有来信,李建国父亲说那里不准通信。张嘎去过李家两次,第一次被李父骂了出来,第二次只敢远远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。他知道李建国就在三百公里外的某个地方,剃了头,穿着统一的衣服,每天干活,学习,被“矫正”。
但有些东西是矫正不了的。
比如张嘎后颈上那个已经淡去的牙印,洗澡时摸到,还会隐隐发烫。比如他抽屉最底层那卷用了一半的电工胶布,黑色的,黏性还很强。比如他学会了一个人躺在歪脖子柳树下,闭着眼睛,想象李建国的手,李建国的呼吸,李建国进入他身体时的重量和温度。
这些记忆像埋在皮肤下的刺,平时看不见,但一碰就疼。
冬至前一天,下了那年第一场雪。雪花很大,慢悠悠地飘下来,落在枯黄的芦苇上,落在结了冰的池塘上,落在歪脖子柳树光秃秃的枝干上。张嘎逃了下午的课,一个人来到池塘边。
雪中的芦苇丛很安静,只有雪花落地的沙沙声。张嘎走到柳树下,拍掉树干上的积雪,靠着坐下。他从书包里掏出那卷电工胶布,黑色的胶布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。
他学着李建国的样子,把自己的手腕缠在一起,一圈又一圈。然后是眼睛——胶布横着贴过双眼,世界陷入一片黑暗。雪落在胶布上,冰凉的。
张嘎靠在树干上,听着雪落的声音,听着自己的呼吸声。他试着想象李建国就在身边,想象那双粗糙的手按在他身上,想象那种混合着疼痛和快感的滋味。
但想象终究是想象。胶布缠得太紧,手腕开始发麻,被绑住的地方又痒又痛。雪越下越大,寒意透过衣服渗进来。张嘎打了个哆嗦,突然觉得很可笑——他在这里扮演什么?一个失去主角的独角戏?
他伸手去撕胶布,但手指因为寒冷而僵硬,胶布黏得很牢。他用力扯,胶布撕开时带下了几根睫毛,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。
重获视觉的瞬间,他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芦苇丛边缘。
那人穿着深蓝色的棉袄,剃着很短的平头,瘦了很多,但肩膀变宽了。他站在雪中,一动不动,只是看着张嘎,眼神复杂得像是包含了这三个月零七天所有的沉默。
张嘎的呼吸停了。
李建国慢慢走过来,雪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他在张嘎面前停下,蹲下身,两人平视。
“我逃出来的。”李建国说,声音比三个月前低沉了一些,“跑了三天。”
张嘎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。他伸手去碰李建国的脸,手指颤抖着拂过那些新添的伤痕——眉骨上一道浅疤,下巴上还有淤青。
“他们打你?”张嘎终于说出话来。
李建国笑了,那笑容很淡:“我也打他们。”
他握住张嘎的手,手心很烫,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热度。然后他凑过来,吻住了张嘎。这个吻很轻,带着雪花的凉意,和三个月思念的咸涩。
“我答应过你会回来。”李建国松开他,额头抵着额头。
“现在怎么办?”张嘎问,“他们会来找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建国说,“所以我们得走。”
“走?去哪?”
“南方。”李建国说,“我打听过了,去广东,那边工厂多,不要身份证也能干活。”
张嘎看着他,看着这个三个月不见就变得陌生又熟悉的男孩。李建国的眼睛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——不是疯狂,不是绝望,而是一种冰冷的决心。
“什么时候走?”张嘎问。
“现在。”李建国站起来,伸出手,“你敢吗?”
张嘎看着那只手,手心向上,手指微微弯曲,像在等待,也像在邀请。他想起那个夏天的午后,想起池塘里第一次对视;想起秋天的枯叶堆,想起碘酒的味道;想起酒醉的那天,想起李建国说“我已经迷路了”。
他也迷路了。从李建国离开的那天起,他就一直在迷路。
他握住那只手。
李建国把他拉起来,两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。李建国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,还温着,分给张嘎一个。他们就着雪吃了,然后李建国从背包里拿出两件旧军大衣,一件自己穿上,一件递给张嘎。
“从工读学校仓库偷的。”他说。
张嘎穿上大衣,袖子长了半截,但很暖和。李建国又递给他一顶棉帽,也是偷的。
他们最后看了一眼池塘,看了一眼那棵歪脖子柳树,看了一眼被雪覆盖的芦苇丛。然后转身,沿着田埂往南走。
雪还在下,越来越大,很快掩盖了他们的脚印。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,悠长而苍凉,在雪原上回荡。
“怕吗?”李建国问,手紧紧握着张嘎的手。
张嘎摇头:“不怕。”
他说的是真话。害怕是三个月前李建国离开时的那种感觉,是每天数着日子等信的感觉,是一个人躺在柳树下假装身边还有人的感觉。而现在,握着李建国的手,走在漫天大雪里,走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南方——这种感觉不是害怕,是别的什么东西。
是自由。危险、脆弱、朝不保夕的自由,但终究是自由。
他们走到公路边,拦下了一辆往南运煤的卡车。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看着两个半大孩子站在大雪里,犹豫了一下,还是打开了车门。
“去哪?”司机问。
“广东。”李建国说。
司机笑了:“够远的。上来吧,我到郑州,后面的路你们自己想办法。”
卡车启动时,张嘎透过沾满煤灰的车窗往回看。村庄在雪中越来越小,最后变成一片模糊的白。池塘看不见了,柳树看不见了,芦苇丛看不见了。所有那些夏天和秋天的记忆,都被大雪覆盖,埋进地底。
但他握着李建国的手,那只手很暖,很有力。
卡车在雪中行驶,车轮碾过积雪,发出持续的沙沙声。司机打开了收音机,里面在播天气预报,说明天雪会停,后天会放晴。
李建国靠在张嘎肩上,闭上了眼睛。张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稳,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煤灰、汗水和雪的味道。三个月零七天的分离,在这一刻被缩短成零距离。
窗外,雪还在下,但天边已经透出一线微光。冬天最长的夜已经过去,从今天开始,白天会越来越长。
张嘎也闭上眼睛,把李建国的手握得更紧。他不知道南方是什么样子,不知道工厂是什么样子,不知道没有身份证要怎么活下去。但他知道,从今往后,每一次疼痛都会有人分担,每一次寒冷都会有人取暖,每一次迷路——如果真的迷路了——他们会一起找北极星。
卡车在雪中向南行驶,穿过田野,穿过村庄,穿过这个他们出生、长大、伤痕累累又最终逃离的北方。前方的路还很长,雪还很深,但至少,他们在一起。
至少,这个冬天,不会太冷。
(完)